说起贵州，我可是真有点发言权。去年夏天跑去黔东南玩了一趟，那个山路十八弯啊，坐车坐得我五脏六腑都要移位。但你说奇怪不，就在这些层层叠叠的大山深处，偏就藏着让人挪不开眼的风景和热气腾腾的生活。苗族姑娘头上银饰叮当作响，侗寨鼓楼炊烟袅袅升起，你很难想象这么个“地无三里平”的地方，硬是成了全国数得着的旅游胜地。

贵阳这座城，真让我有点惊喜。站在甲秀楼往对岸看，老城墙根下的豆腐圆子铺和拔地而起的CBD玻璃幕墙就那么自然地挨在一起。当地人爱管它叫“筑城”，我起先不明白，直到看见老城区那些石头垒的老房子才恍然。有天傍晚在青云路夜市嗦酸汤鱼，旁边退休教师模样的老爷子跟我说：“我们这山窝窝，以前连个平路都少见，现在高铁站就有三个，去哪儿不是打个盹的工夫？”

这话还真不虚。在安顺黄果树那天正赶上暴雨，本想着第二天行程要泡汤，结果高铁四十分钟就把我送回贵阳酒店烘干衣服去了。网友晒出定位调侃：“贵阳出发半小时圈里能看瀑布、钻溶洞、吃丝娃娃，搁古代怕是要走半个月！”这日子过得，确实让人想起那句老话—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。

说到铜仁，我可有段狼狈事。从梵净山下来想搭车去遵义，导航显示直线距离挺近，结果绕山路硬是走了五个钟头。颠簸中跟司机唠嗑，这位跑了二十年货运的老把式直叹气：“你看那山梁上盘旋的公路没？铜仁的土产想运出去，要么翻山越岭来遵义，要么绕道怀化去湖南，明明亲兄弟偏要绕远门。”

这话在我心里埋了根。后来查资料才惊觉，虽然同属黔北，铜仁规模不小的新材料企业要找上下游配套，得开车三小时到遵义的产业园；而遵义的辣椒加工厂缺人手，隔着大山招不到铜仁技工。更别说在抖音上刷到乌江边的孩子，天不亮就得打手电筒走悬崖去邻县上中学——这样分割两地的日子，确实够别扭的。

说起黔西北那对兄弟，六盘水简直是个矛盾体。我住过他们用煤矿旧厂房改造的野奢民宿，夜里泡着温泉看远处化工厂的火炬熊熊燃烧。95后民宿主小陈，毕业后在广州打了两年工又跑回来，说得实在：“守着凉都这张金字招牌，难道只能卖夏天气？毕节草海的天麻、威宁的火腿，不也是自家好货？”他手机里还存着去年霜冻的照片：六盘水的融雪车被大雪困在半道，三十公里外的毕节车队却因为行政壁垒过不来支援。

这些零零碎碎的感受拼凑起来，再对照专家们在地域经济研究里的观点，好像有点意思。贵阳这两年势头真猛，火车站大屏上滚动着“强省会”的宣传片，连路边奶茶店小妹都敢调侃“我们快要跟成都重庆平起平坐喽”。这么一想，周边兄弟县市要是还按老黄历各过各的，怕是真要被落下了。

那次在黔东南迷路遇到的老乡有句话说得在理：“山不转水转嘛。”铜仁要是真能搭上遵义发展的快车，可能镇远的龙舟队参赛就再不用凌晨三四点出发；毕节和六盘水的学生或许能共享那所在建的重点中学；而贵阳专注发展大数据的同时，北边的火锅食材基地、西边的旅游环线，或许能组成更有韧性的经济拼图。

当然，行政调整这事没网上传的那么简单。我在遵义红军街茶馆就听两个老干部模样的老人争论：“合并不合并不是拍脑门的事，毕节的彝族乡俗、水城的矿工安置，哪样不得揉碎了细细考量？”旁边穿民族服装的老板娘擦着茶杯笑：“领导们费脑壳，我们老百姓就看娃娃上学近不近、山货销路畅不畅。”

夜航飞机离开贵阳那天，舷窗外的灯火顺着山谷绵延不绝。那些曾经阻碍脚步的峻岭，在灯带串联下竟显出别样的壮美。想到山洼洼里崭新的公路正穿透千年屏障，或许在某个不远的清晨，六盘水的煤炭卡车会载着毕节的菜农开往贵阳新修的农批市场；铜仁的土家姑娘刷着遵义公司的招聘通知，盘算该不该去应聘。你说这山山水水啊，早该挽起袖子搭个肩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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