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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车不对劲。”我把车钥匙扔在副驾驶座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。
“怎么了?刚提车就后悔了?”闺蜜晓琳坐在副驾,一边刷着手机,一边漫不经心地问。
“你闻闻,是不是汽油味特别重?”我发动了车子,发动机的咆哮声听起来雄浑有力,这是我花十五万买下这辆二手奔驰C200时,最满意的一点。
晓琳终于抬起头,鼻子使劲嗅了嗅,眉头皱了起来:“你别说,还真有点。新车都这样?”
“新车个屁,这车都快十年了。”
我一脚油门下去,车子猛地向前一窜,推背感十足,但我的心却在往下沉。
仪表盘上的瞬时油耗数字,跳到了一个我不敢相信的数值——25L/100km。
这哪是奔驰,这简直是披着奔驰外壳的坦克。
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,而是在开着一家移动的加油站,并且还是个只出不进的加油站。
1.
事情得从一个星期前说起。我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财务,每天对着一堆数字,生活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。三十岁了,没房没对象,唯一的念想,就是给自己买辆车。不是为了代步,我们这小城市,电瓶车比汽车方便。我就是有点虚荣,想在同学聚会的时候,能把一把奔驰钥匙拍在桌上。
这个想法一出来,就像野草一样疯长。我在二手车网站上泡了半个月,最后锁定了这辆黑色的奔驰C200。车主是个叫强哥的男人,在城西开了家二手车行。照片上的车,黑得发亮,内饰干净得像新的一样。价格更是让我心动:十五万。同年份同款式的车,市场价至少要十八万。
我揣着积蓄,拉着晓琳壮胆,去了车行。强哥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,顶着个啤酒肚,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,看着很和气。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,这车绝对是精品,原车主是个女老师,爱惜得很,因为要出国才忍痛割爱。
“妹子,你放心,这车你要是开回去,保证有面子。你看看这大标,这线条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车漆,那神情,好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。
我被他说得晕乎乎的,坐进驾驶室,手握着方向盘,仿佛已经看到了同学们羡慕的眼神。那点因为价格便宜而产生的疑虑,瞬间就烟消云散了。我甚至没怎么还价,就爽快地付了钱。
现在想来,我真是蠢得可以。
我把车开到我哥们开的修理厂,他叫阿哲,搞汽修十几年了,是个实在人。他听我说了情况,二话不说,直接把车开上了举升机。
“你这车,底盘倒是没问题,没大事故。”阿哲拿着手电筒,在车底钻来钻去,声音从下面传来,嗡嗡的。
“那油耗怎么回事?”我焦急地问。
“别急。”
过了十几分钟,他从车底滑了出来,拍了拍手上的灰。“发动机工况也正常,火花塞、喷油嘴都没问题。这就怪了。”
他围着车子转了两圈,最后停在驾驶座旁边,拉开车门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。
“怎么了?”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你这座椅,是不是被人拆过?”他指着座椅底下的螺丝,上面有明显拧过的痕跡。
“我不知道啊,买来就这样。”
“我看看。”阿哲钻进车里,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台上。我跟晓琳紧张地站在车外,大气都不敢出。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还有阿哲的嘟囔。
“我靠……”他突然骂了一句。
“发现了什么?”我赶紧问。
阿哲从车里退出来,脸色很奇怪,手里捏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,上面还缠着电线。“你自己看吧。”
我接过来,那东西沉甸甸的,是一个小黑盒子,上面还带着一个磁铁。我认得这玩意儿,电影里经常出现——GPS定位器。而且不止一个,阿哲随后又从副驾驶座椅下,甚至后排座椅的夹缝里,掏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黑盒子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意思?”晓琳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阿哲的脸色很严肃:“意思就是,有人在一直盯着这辆车。而且,这些定位器都是接了电的,一直从电瓶偷电,再加上信号发射,油耗能不高吗?”
我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我买的不是一辆二手奔驰,而是一个巨大的麻烦。那个叫强哥的笑面虎,那个所谓的“女老师”原车主,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。这辆车背后,到底藏着什么秘密?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别人电影的观众,灯光突然打在我身上,而我连剧本都没看过。
“报警吧。”晓琳拉着我的胳膊。
“不。”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了。报警?警察会怎么看?经济纠纷?还是别的什么?我一个普通人,最怕的就是跟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扯上关系。我的第一反应,是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。
“去找那个强哥,退车!”我咬着牙说,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狠劲。十五万,是我工作这些年攒下的所有家当,我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2.
第二天,我没叫晓琳,一个人去了城西那家车行。我把那四个定位器装在一个塑料袋里,沉甸甸的,像四块石头。
车行里还是老样子,几辆车擦得锃亮,强哥正翘着二郎腿,在办公室里喝茶。看到我,他脸上立刻堆起了熟悉的笑容。
“哎呀,李妹子,怎么有空过来了?车开着还习惯吧?”
我没说话,直接把那个塑料袋扔在他面前的茶几上。四个黑色的定位器滚了出来,在红木茶几上格外显眼。
强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只持续了不到一秒,就又恢复了正常。他拿起一个定位器,放在手里掂了掂,然后若无其事地扔回桌上。
“这是什么?从车上找到的?”他的语气很平淡,好像这东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“强哥,你别装了。”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,“这车我不要了,你把钱退给我。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。”
强哥靠在椅子上,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,慢悠悠地说:“李妹子,你这话说的。二手车,出门不退,这是规矩。再说了,几个小玩意儿,不喜欢扔了就是,犯得着这么大火气吗?”
“小玩意儿?”我气得发笑,“你见过谁家车里装四个定位器的?你跟我说这车是女老师的,哪个女老师需要被人这么盯着?”
“那我就不晓得了。”强哥摊了摊手,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。“我收车的时候就这样,我也不知道。你要是觉得有问题,你可以去告我嘛。”
他吃定我不敢把事情闹大。我看着他那张油腻的脸,心里一股火直冲脑门。但我知道,发火没用。我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我的大脑飞速运转,像平时核对账目一样,寻找着他的破绽。
“强哥,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。”我换了个语气,放缓了语速,“我就是个普通上班的,攒点钱不容易。我也不想惹麻烦。但这车,我确实不敢开了。你想想,装这么多定位器,之前是干嘛用的?追债的?还是抓小三的?万一哪天半夜,一帮人拿着棍子把我从车里拖出来,我找谁说理去?”
我一边说,一边观察他的表情。提到“追债”,他的眼皮明显跳了一下。
我心里有底了。我继续说:“我昨天找人查了一下,这车之前的保险记录,根本不是什么女老师,是一个叫‘龙哥’的人。这个龙哥,好像在外面欠了不少钱吧?”
这话是我瞎编的。我根本没查到什么保险记录,但我赌强哥心里有鬼。
强哥的脸色终于变了。他不再是那副悠闲的样子,身体微微前倾,盯着我:“你查我?”
“我没查你,我只是想搞清楚我买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。”我把手机拿出来,打开录音功能,但没有让他看见。“强哥,大家都是为了求财,没必要弄得两败俱伤。你把钱退我,这车还给你。你把它处理掉,或者卖给下一个‘女老师’,都跟我没关系。你要是不退,那我就只能报警了。到时候警察一来,查封了你的车行,调查这辆车的来路,你觉得……对你划算吗?”
我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。我看到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他放在肚子上的手,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。
沉默。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,一下一下,敲在人的心上。
“你个小姑娘家家的,莫搞事哦。”他突然冒出一句本地话,语气里带着威胁,但明显底气不足。
“我不想搞事,我只想拿回我的钱。”我寸步不让。
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,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,整个人瘫在椅子上,挥了挥手:“行,算我倒霉。钱退你。但是,你得给我写个条子,保证今天这事,你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。”
“可以。”我立刻答应。
强*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,从里面数了十五万现金给我。那钱带着一股子霉味,摸上去甚至有点潮湿。我当着他的面,仔细地清点了一遍。
“条子。”他递过来纸笔。
我按照他的要求,写了一张保证书,签上我的名字。
拿着那袋失而复得的钱走出车行的时候,我的后背都湿透了。阳光照在身上,我却觉得有点冷。我赢了,我靠着自己的胆大和心细,把钱要了回来。这感觉,比签下任何一笔大单子都要刺激。
我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智力博弈带来的快感。我以为,这场风波到此就结束了,我只是虚惊一场。
我把那辆黑色的奔驰车钥匙,留在了强哥的茶几上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我以为我摆脱了一个麻烦,但我不知道,我只是刚刚推开了地狱的大门。
3.
接下来的一个星期,我过得异常舒心。我用那十五万,给自己订了一辆全新的红色高尔夫。虽然没有奔驰那么有面子,但那是属于我自己的,干净的,没有秘密的车。我甚至开始期待下一次的同学聚会。
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,甚至比以前更好。
直到那个周五的晚上。
我加完班,开车回家。我们小区是老小区,停车位很紧张,我绕了两圈,才在离单元楼很远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车位。我停好车,锁上门,哼着歌往家走。
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我突然感觉,身后好像有脚步声。很轻,不远不近地跟着我。我心里一紧,猛地回头。
身后空无一人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是我太敏感了?我自嘲地笑了笑,加快了脚步。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,像一张无形的网,把我牢牢罩住。我不敢再回头,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单元楼。
回到家,我反锁上门,靠在门上大口喘气。心脏“怦怦”地跳,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我走到窗边,撩开窗帘的一角,朝楼下望去。
一辆黑色的帕萨特,没有开车灯,静静地停在我停车时不远处的阴影里。我敢肯定,我刚才停车的时候,那里没有车。
是巧合吗?
那一晚,我彻夜未眠。第二天一早,我顶着黑眼圈下楼,那辆帕萨特已经不见了。我安慰自己,是我想多了。
但事情并没有结束。
周一上班,我接到了一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。
“喂?”我问。
电话那头一片寂静,只能听到轻微的电流声,还有……一种压抑的呼吸声。
“谁啊?说话!”我有点火大。
呼吸声还在继续,像一条蛇,从听筒里钻进我的耳朵,冰冷,黏腻。我心里一阵发毛,猛地挂断了电话。
一整天,我都心神不宁。下班的时候,我又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帕萨特。它就停在公司对面的马路上,隔着车水马龙,像一只潜伏的野兽,冷冷地注视着我。
我没有回家,而是开车在城里胡乱地绕圈。我从后视镜里,清楚地看到那辆帕萨特一直跟着我。不靠近,也不远离,始终保持着两三百米的距离。
恐惧,像潮水一样,淹没了我的理智。我终于明白,我惹上的,不是一个二手车贩子那么简单。那些定位器的主人,找上我了。
我把车开到一条僻静的路上,停了下来。我需要思考,我该怎么办?报警?我跟警察说什么?说有辆车跟着我?警察会受理吗?就算受理,他们能24小时保护我吗?
我拿出手机,想打给晓琳,但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,还是没有按下去。我不能把她牵扯进来。
我突然想起了强哥。他肯定知道些什么。
我调转车头,朝城西开去。
半个小时后,我再次站在了那家二手车行的门口。但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。车行的大门紧锁着,上面贴着一张“店铺转让”的告示,白纸黑字,在傍晚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我打电话给强哥,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。
他跑了。他宁愿放弃自己的生意跑路,也不愿意面对那些人。可想而知,那些人有多可怕。而我,一个普通的女人,却成了他们的目标。
我瘫坐在自己的新车里,手脚冰凉。我以为的胜利,原来只是一个笑话。我从一个坑里爬了出来,却掉进了一个更深、更黑暗的深渊。我拿回了十五万,却可能要用我的命来偿还。
就在我绝望的时候,我的手机响了。还是那个没有来电显示的号码。
我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喂。”我的声音干涩沙哑。
“李静小姐吧?”电话那头,是一个男人的声音。很平静,甚至有点礼貌,但这种平静,比任何咆哮都更让我恐惧。“我们老板想跟你聊聊。关于那辆奔驰车的事。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。车我已经退了。”
“我们知道。但是,车里有些东西,不属于你。我们老板希望你能还回来。”
“东西?什么东西?”我脑子飞速旋转,难道车里除了定位器,还有别的东西?
“一个SD卡。很小,黑色的。”男人说,“它在车里。我们找了很久,没找到。强哥说,你把车开走了一个星期。我们猜,可能被你无意中发现了。”
SD卡?我完全没有印象。
“我没见过什么SD卡!”
“李小姐,我们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。”男人的声音依然平静,“你是个聪明人。那东西对你没用,但对我们老板很重要。你把它还给我们,我们保证,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。我们甚至可以给你一笔钱,比你买车的钱多得多。”
“我真的没拿!”我快要急哭了。
“这样吧,”男人顿了顿,“我们给你三天时间。你好好找找。三天后,我会再联系你。希望到时候,你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。”
说完,他挂断了电话。
我握着手机,愣在原地。三天。他们只给我三天时间,去找一个我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。如果找不到,会发生什么?我不敢想。
我突然想起一件事。那天阿哲在检查车辆的时候,为了看得更清楚,他把整个后排座椅都拆了下来。会不会……
我立刻发动车子,疯了一样开向阿哲的修理厂。
4.
“SD卡?什么SD卡?”阿哲正在给一辆货车换轮胎,满手的油污。
“你再仔细想想!那天你拆后排座椅的时候,有没有掉出来什么东西?或者你看到什么奇怪的夹层没有?”我抓住他的胳膊,急切地问。
阿哲被我吓了一跳,他努力回忆着:“拆座椅……那天太忙了,我拆下来就扔在一边了。后来你走了,我就让学徒给装回去了。没注意有什么东西掉出来啊。”
“学徒呢?叫他过来!”
学徒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,被我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够呛,结结巴巴地说:“姐……我……我就是按师傅说的装回去的,没看到什么卡啊。”
希望破灭了。
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修理厂。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城市。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,脑子里一团乱麻。
他们为什么会认为卡在我这里?强哥说的?强哥为了脱身,把我推了出来?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。
我必须找到那张卡。我把车停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门口,买了一杯滚烫的咖啡。我需要冷静。我闭上眼睛,强迫自己回忆那天在修理厂的每一个细节。
阿哲拆下座椅……学徒装了回去……
等等。
我突然想起一个细节。那天我去找强哥退车之前,因为心里烦躁,我把车开去洗车店,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遍。我还特意让洗车工把脚垫拿出来,用吸尘器好好吸一吸。
会不会是那个时候?
我猛地睁开眼睛,发动车子,调头开往那家洗车店。
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,洗车店早就关门了。我把车停在路边,看着紧闭的卷帘门,心里一阵绝望。
我坐在车里,一夜没动。天快亮的时候,我看到一个工人来开门。我立刻冲了过去。
“师傅,我想问一下,前几天我来洗车,有没有捡到什么东西?一张黑色的SD卡。”
工人打着哈欠,睡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:“每天洗那么多车,谁记得。你自己去失物招领箱里看看吧。”
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蒙着灰尘的纸箱子。
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冲过去就把那个箱子整个倒在了地上。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:打火机、发卡、孩子的玩具、一只孤零零的袜子……
我跪在地上,一件一件地翻找。我的手很脏,指甲缝里全是灰,但我一点都不在乎。
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,我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、小小的东西。
我把它捏起来,吹掉上面的灰尘。
一张黑色的,小小的SD卡。
那一瞬间,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。我找到了。我真的找到了。我把它紧紧地攥在手心,那小小的塑料片,此刻却重如千斤。
我没有立刻联系那些人。我不能就这么把东西交出去。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,但能让他们这么大费周章,甚至逼得强哥跑路,这里面的东西,绝对非同小可。
这是我的护身符,也可能,是我的催命符。
我找了一家网吧,开了个包间。我把SD卡插进读卡器,深吸一口气,点开了文件夹。
里面只有一个文件,是一个加密的压缩包。
我愣住了。我根本不知道密码。
这算什么?我费了这么大劲找到的东西,却是一把没有钥匙的锁。
我坐在电脑前,呆呆地看着那个加密文件。突然,我想起强哥跟我说过的话。
“原车主是个女老师。”
这当然是谎话。但是,会不会……这辆车的某个地方,留下了和密码有关的线索?
我再次回到我的新车里。那辆奔驰车,虽然已经退了,但它的每一个细节,我都记得清清楚楚。我闭上眼睛,开始在脑海里“搜查”那辆车。
中控台?手套箱?遮阳板?
遮阳板!
我猛地睁开眼。我记得,那辆奔驰的驾驶座遮阳板上,有一个可以插卡片的小夹子。当时我看到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,以为是停车卡或者路费收据,根本没在意。
那张纸条,会不会就是密码?
可是,车已经还给强哥了。而强哥,已经跑了。
线索,就这么断了。
5.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离三天之期越来越近。我吃不下,睡不着,整个人瘦了一圈。那辆黑色的帕萨特,没有再出现。但越是这样,我心里越是发慌。暴风雨前的宁静,往往最可怕。
我不能坐以待毙。
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。我要主动联系他们。
我用一张新的电话卡,拨通了那个没有来电显示的号码。我不知道能不能打通,只能赌一把。
电话响了很久,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,接通了。
还是那个平静的男人声音:“喂?”
“是我。”我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找到那张SD卡了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。“很好。李小姐,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。东西在哪里?”
“东西在我手上。但是,文件是加密的。”我说。
“密码呢?”
“我不知道密码。但是,我知道密码可能在哪里。”我顿了顿,继续说,“在原来那辆奔驰车的遮阳板里,有一张纸条。”
“车已经不在你手上了。”
“是的。所以,我需要你们的帮助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说出了我的计划,“你们去找车。找到车,拿到密码。我把SD卡给你们。我们两清。”
这是一个赌博。我把寻找密码的任务,推给了他们。这样,我就从一个被动的受害者,变成了一个可以谈判的合作者。至少,在找到密码之前,我是安全的。
“李小姐,你很聪明。”男人笑了笑,那笑声让我毛骨悚然。“但是,我们怎么相信你?”
“你们别无选择。”我说,“你们可以继续威胁我,甚至杀了我。但那样,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里面的东西。这张卡,我会设置一个定时销毁的程序。如果我出事,里面的数据会立刻被清除。”
这话当然是吹牛的,我哪会什么定时销毁程序。但我赌他们不敢冒这个险。
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。我能感觉到,他正在快速权衡利弊。
“好。”他终于开口了,“我们合作。但是,李小姐,我劝你不要耍花样。我们的耐心,是有限的。”
“我只想解决问题。”我说。
挂了电话,我瘫在椅子上,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我不知道我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。我像一个在悬崖上走钢丝的人,脚下是万丈深渊。
接下来的两天,我过得像是在炼狱里。我不敢回家,就在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下。我把那张SD卡,藏在旅馆房间一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——消防喷头的盖子里。
第三天下午,我接到了男人的电话。
“车我们找到了。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,“在一个乡下的废品回收站。强哥那个蠢货,把车卖给了拆车厂。”
我的心一沉:“那……纸条呢?”
“找到了。”
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。
“现在,该你履行承诺了。”男人说,“今天晚上十点,城东的码头,三号码头。你一个人来。把东西交给我们,拿上你的钱,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“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反悔?”
“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。”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记住,一个人来。”
6.
晚上九点半,我开车到了城东码头附近。这里很偏僻,到处都是集装箱和废弃的仓库,昏暗的路灯下,像一座钢铁丛林。
我没有直接去三号码头。我把车停在远处,然后步行过去。我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,戴着帽子和口罩,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。
我从旅馆的消防喷头里,取出了那张SD卡。但我没有把它带在身上。
我做了一个备份。
在网吧的时候,我虽然打不开那个加密文件,但我把整个文件复制到了我的一个加密云盘里。然后,我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空白SD卡。
现在我手里的,是那张空白的卡。
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,也许是财务的天性,凡事都要留个后手。也许,是这几天经历的一切,让我不再相信任何人。
我绕到三号码头后面一个集装箱的阴影里,悄悄观察着。
码头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帕萨特,就是一直跟着我的那辆。车旁边站着两个男人,其中一个,正是我在电话里交谈的那个。他身材中等,穿着一件夹克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另一个是个高个子,看起来很壮。
十点整,我的手机响了。
“你到了吗?”
“到了。你们在哪里?”我压低声音说。
“我们在码头上等你。你人呢?”
“我看到你们了。钱呢?”
男人似乎笑了笑:“李小姐,你太多疑了。钱当然准备好了。一个手提箱,二十万。你过来,我们一手交钱,一手交货。”
“我不过去。”我说,“你们把箱子放在码头中间那根柱子下面,然后你们退回到车边。我过去拿钱,放下东西。等我走了,你们再去拿。”
“你凭什么相信我们不会在你拿钱的时候动手?”
“我赌你们更想要那张卡。”
男人沉默了。最终,他还是妥协了:“好。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我看到那个男人,把一个黑色的手提箱,放在了码头中间的灯柱下。然后,他和那个高个子一起,退回到了车边。
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,快步走向灯柱。我的心跳得很快,手心全是汗。我走到箱子前,蹲下,打开看了一眼。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两捆钞票。
我把那张空白的SD卡,放在了箱子旁边。然后,我拎起箱子,转身就跑。
我没有跑向我停车的方向,而是跑向了另一边的集装箱迷宫。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怒骂声,还有汽车发动的声音。
他们上当了。
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,在集装箱之间穿梭。我不知道跑了多久,直到再也听不到后面的声音,才停下来,扶着一个冰冷的集装箱大口喘气。
我成功了。我骗了他们,拿到了钱,还保留了真正的SD卡。
我靠在集装箱上,突然笑了起来。笑着笑着,眼泪就流了出来。
7.
我没有立刻回家,而是找了个更远的城市,住了一个星期。我每天都在看新闻,留意着我们市有没有发生什么大案子。
什么都没有。风平浪静。
我开始相信,他们可能真的放弃了。也许那张卡里的东西,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要。
一个星期后,我回到了家。生活好像真的恢复了平静。我开着我的红色高尔夫上下班,按时吃饭睡觉,周末和晓琳逛街看电影。那二十万,我没动,就放在床底下。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,像一场噩梦,慢慢地开始褪色。
我甚至都快忘了那张SD卡的存在。
直到有一天,我收到了一个快递。没有寄件人信息。我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部崭新的手机。
我疑惑地开机,手机里只有一张照片。
是晓琳的照片。她正在一家咖啡馆里喝咖啡,笑得很开心。照片的拍摄角度,是偷拍。
我的血,瞬间凉了。
手机响了,是这部新手机自带的号码。
“李小姐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还是那个平静的声音,“看来你不太守信用。这让我们老板很生气。”
“你们想怎么样?”我的声音在发抖。
“我们不想要你的钱。我们只要那张卡。真正的卡。”他说,“这一次,我们没有耐心再跟你玩游戏了。明天中午十二点,到城郊的龙山公墓来。把你云盘的账号和密码,写在纸上,带过来。记住,还是你一个人。如果你敢报警,或者耍任何花样,我不能保证你朋友的安全。”
电话挂断了。
我瘫坐在地上,浑身无力。我错了,我错得离谱。我以为我赢了,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输了。我低估了他们的手段,高估了自己的能力。我还连累了我最好的朋友。
我不能再赌了。这一次,我输不起。
我打开电脑,登录了那个加密云盘。我看着那个加密的压缩包,心里充满了不甘。我决定,在把东西交给他们之前,我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。
密码。我需要密码。
那张在遮阳板里的纸条。他们找到了,但他们没有告诉我密码是什么。
我开始疯狂地思考。什么样的密码,会需要写在纸条上,夹在遮阳板里?一定是一串不容易记住的,又很重要的字符。
生日?车牌号?
我突然想起了强哥说的那句谎话——“原车主是个女老师”。
谎言,有时候是为了掩盖真相。但有时候,谎言里,也藏着真相的碎片。
如果,原车主,真的和“老师”这个身份有关呢?或者,和“学校”有关?
我打开搜索引擎,输入了那辆奔驰的车牌号。网上信息很少,只有一个几年前的本地论坛帖子里,有人提到了这个车牌,说是在XX中学的门口,看到这辆车违章停车。
XX中学!
我的心猛地一跳。
我继续搜索。我找到了XX中学的官方网站,上面有教职工的名单。我一个一个地看下去。
然后,我看到了一个名字——“王丽芬”。职位是副校长。
我立刻搜索这个名字。很快,一条几年前的新闻跳了出来:XX中学副校长王丽芬,因受贿被立案调查,后下落不明。
王丽芬。女老师。副校长。
会不会……
我试着输入王丽芬的生日作为密码。错误。
我又试了她的身份证号码。还是错误。
到底是什么?
我盯着电脑屏幕,脑子里一团乱麻。突然,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条新闻的日期上。
2012年12月21日。
那一天,是当时盛传的“世界末日”。
一个荒唐的念头,闪过我的脑海。
我颤抖着手,在密码框里,输入了一串数字:20121221。
回车。
压缩包,解开了。
等我看清里面的东西,我的心跳再也抑制不住,它仿佛要跳出来!我总算明白,为什么他们花这么大力气要找这个文件了!
里面是大量的照片,和一个Excel表格。照片上,是各种各样的人,在各种场合,给一个男人送礼的场景。那个男人,我认识,是我们市里一个经常上电视的大人物。
而那个Excel表格,更让我心惊肉跳。那是一个账本。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笔贿赂的时间、地点、人物、金额,以及……用途。
这是一个足以掀翻我们整个城市官场的,惊天账本。
我终于明白,他们为什么对这张卡穷追不舍了。
我看着电脑屏幕,手脚冰凉。我知道,我不能把这个东西交出去。交出去,我或许能保住一时的性命,但那些罪恶,将永远被掩盖。而我,将一辈子活在良心的谴责中。
我拿起那部新手机,拨通了那个号码。
“我想通了。”我说,“明天中午十二点,龙山公墓。我把东西给你们。但是,我怎么确定我朋友是安全的?”
“我们会让你跟她通话。”
“好。一言为定。”
挂了电话,我把所有文件,复制了十几份,分别发送到了国内各大知名媒体、纪委的公开举报邮箱里。
然后,我拨通了110。
“喂,我要举报……”
8.
第二天,龙山公墓。
天气阴沉,风很大,吹得松柏呜呜作响。
我按照约定,一个人来到了山顶。那个夹克男和高个子已经在等我了。
“东西呢?”夹克男问。
“先让我跟我朋友通话。”
他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,开了免提。
“喂?静静?”是晓琳的声音,带着哭腔。
“晓琳,你别怕,我马上就来救你。”
“账号和密码。”夹克男打断了我。
我把一张写着一串胡乱编造的账号密码的纸条递给他。
他看了一眼,冷笑一声:“李小姐,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。”
他向高个子使了个眼色。高个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,向我逼近。
我一步步后退,直到后背抵在了一块墓碑上,退无可退。
“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”夹克男说。
我看着他们,突然笑了:“你们现在看新闻,应该还来得及。”
夹克男愣了一下,随即脸色大变。他拿出自己的手机,飞快地操作着。当他看到屏幕上的新闻推送时,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。
“你!”他指着我,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就在这时,四周响起了警笛声。大量的警察从山下冲了上来,把我们团团围住。
“警察!不许动!”
夹克男和高个子对视一眼,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疯狂。高个子突然咆哮一声,挥着匕首向我冲了过来。
“小心!”
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。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。我睁开眼,看到一个警察,挡在了我的身前,用警棍打掉了高个子手里的匕首,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。
一切都结束了。
后来我才知道,晓琳根本没有被绑架。那张照片,是他们合成的。他们只是想用这种方式,击溃我的心理防线。
那张SD卡里的账本,引发了我们市官场的一场大地震。那个电视上的大人物,和几十名官员,应声落马。
强哥也被抓了回来。原来,那辆奔驰车,是那个大人物的情妇,也就是那位“下落不明”的王丽芬副校长的。她出事后,车子被大人物的手下悄悄处理,几经转手,落到了强哥手里。强哥贪图便宜收了车,却不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,最后只能跑路。
而我,成了这座城市的“英雄”。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我卖掉了那辆红色高尔夫,也卖掉了那只装着二十万现金的手提箱。我把所有的钱,都捐给了一个失学儿童基金会。
我辞掉了工作,离开了我生活了三十年的城市。
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。
在离开的那天,晓琳来送我。
“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她问我。
我看着远方,摇了摇头:“不知道。走到哪,算哪吧。”
“还会买车吗?”
我笑了:“不买了。以后就坐公交车,挺好的。”
火车开动的时候,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,心里一片平静。我知道,我失去了一些东西,但也得到了一些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东西。
至于那辆价值十五万的二手奔驰,它像一个诡异的楔子,硬生生楔入我的生命,然后又被猛地拔出,留下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。它教会我,有些便宜,不能占。有些虚荣,代价太大。
生活,终究要脚踏实地。